Friday, March 18, 2011

放棄你,是止蝕還是止賺?


朋友跟新認識的戀人,曾經有過快樂的日子,最近她卻頻頻投訴。

她怪他不成熟,沒有把她放在心上,沒有為她的付出感激流涕,凡事即興不喜計劃。

我說,人很難改變的了,他愛你的話,頂多也只會虛應一下,久而久之,卻難免故態復萌。

她說,那我現在應該止蝕嗎?

事情而此似乎已經不能客觀討論,因為,心態上,她已經覺得自己虧大了——事實上,假如她願意接受他的本性,他們應該可以繼續下去,然而她會覺得她的忍讓,是進一步的吃虧。

「再者,如果他最後不肯結婚又怎樣?」

說到問題的重點了。

我們都希望凡事有結果,然而強摘的瓜不甜。

她苦惱死了,我卻不怪那個男生,他當然可以做得好些減輕她的失望,然而有時候,問題卻出在那個懷抱錯誤期望的人身上。

她就像媽媽,訴說孩子怎麼不乖難馴,然而即便孩子,也不是生來要聽你的話,何況是另一個男人?

愛情本來就是奇怪的事,把兩個不同的人放在一起,好的時候可以互相補足,壞的時候便成了格格不入。

她既無法馴服他,又不願意接受他,便離開好了。他的確看似不太著緊她,然而她也不見得很愛他。

付出可以是愛,也可以是為滿足自己,如果那時候付出是甘願,到頭來就不要說自己蝕很多。

聽完這個故事,男朋友微笑說:「你勸她止賺吧,都說從前快樂過一陣子不是嗎?」

看事情,從來多於一個角度。

世上總是不完美的愛情居多,生活端視乎你怎樣過。

(Capricorn’s facebook網頁:http://www.facebook.com/pages/Capricorn-/158851035169?ref=mf)

Thursday, March 17, 2011

一期一會,我們也許反而更相信愛

二月十四日,女孩子向喜歡的男孩子表白。

不知道為什麼,日本向來是男尊女卑的國家,卻偏偏鼓勵女生在這種日子主動示愛,至於男生,反而在一個月後的白色情人節才作出回應。

女孩子親手造了巧克力。

「是友情巧克力嗎?」他微笑著問。

女孩子滿臉通紅,說是是謊話,說不是又太羞人。

「你希望呢?」她反問。

「只要是你送的,我都喜歡。」

女孩子但覺他相當賴皮。

他們一邊並肩在校園走著,一邊聊天,稍微侷促的氣氛很快緩和下來。

他對她,自然是有好感的,要不然在她表白後,他早就掉頭走了。

只是有好感,不代表就願意交往。

或許他早就收到很多巧克力,刻下正在盤算選哪一個當女朋友。

嗯,這個女多男少的世代。

他們離開校園,走到大街,學校附近有幾家時鐘酒店,有些學生下課後會去鬼混。她偷偷看他,他卻沒有露出異樣,她想,他是一個正人君子,明知道她喜歡自己,卻沒有乘機就要她獻身,女孩子不是沒從同學間聽過這種事。

但或許他以後會的……

女孩子又再滿臉通紅。

還沒成為他的女朋友,她卻已經在想這回事,可不能讓他知道。

「宮崎,別動!」

「怎麼了?」

「沒事,只是有一隻蝴蝶停在你肩膀。」男孩子用兩指把蝴蝶夾起,然後彎腰把牠放在路旁園圃的一朵向日葵上。

「嗯。」女孩子訥訥看著他的動作。

「你一點也不害怕?」

「不。」

「勇敢的女孩。」他們看著蝴蝶流連一會,然後飛往別處。「你聽過『蝴蝶效應』嗎?就是說,巴西有隻蝴蝶拍動翅膀,結果就牽連了得克薩斯的一場龍捲風。」男孩子說。

「有趣。」

「真的嗎?你也覺得有趣?」他的神情很興奮。「最近我聽人說,月球最接近地球的時候會引發海嘯,歷史上是有不少事例,但始終沒有科學根據。說實在,我希望長大了能研究這些自然現象。」

「松山,知道了又怎樣呢?」

「什麼?」

「我是說,知道了又怎樣?你不能阻止蝴蝶拍翼,更不能阻止月球臨近。」

男孩子不怒反笑。

「人人像你這樣缺乏求知精神的話,世界就不會進步了吧。我就是喜歡研究這些現象,至於整件事有什麼意義——也許意義本就由人賦予,像日出日落不過是自然現象,然而戀人卻認為浪漫淒美。」

男孩子說話的時候,正值彩霞滿天,他們看著夕陽徐徐落下,女孩子頓覺盪氣迴腸。

意義是由人賦予的,的確,平日沒有喜歡的人在身邊,她並不覺得黃昏有任何異常。

刻下夕陽美麗,可惜卻太短暫了。

他們來到分手的街角,女孩子鼓起勇氣說:「就一句話,松山,你喜歡我嗎?」

男孩子微笑。「不可以留待白色情人節才分曉嗎?」

「我知道了,你是開不了口拒絕我。」女孩子先為自己鋪下台階。

「兩情若是久長時,又豈在朝朝暮暮?」

「什麼?」

「我看香港電影學的,意思是相愛的話,不爭朝夕。」

女孩子看著他,覺得他很會折騰人,可是女性的矜持讓她停止窮追不捨。

「好吧,我等你,反正只是一個月——雖然我不知道等待的意義在於什麼。」

「也許意義在於,將來我可以向孫子炫耀,是祖母倒追祖父,還教她等了一個月。」

「松山大笨蛋!」女孩子朝他喊完,轉身拔腿就跑,臉上卻掛著大大的笑容。

明明看似即將答應,卻不知道他在玩什麼把戲,但無論怎樣,她自然會陪他玩下去。

他們在校園眉目傳情,每次不經意的碰觸,都教她心跳加速,然而她又裝作若無其事。

也許等待一個月的意義,在於經歷曖昧,在於孕育感情。

女孩子走進書店,經過她平日愛看的少女漫畫,走到自然科學的書架前,她拿出一本《自然世界一百問》,隨手翩到一頁——

問:為什麼會打雷?

答:高空中有好多股氣流在不斷地運動。氣流的運動使空氣中的積雲有的向上衝,有的向下降。雲和雲之間的摩擦使雲帶上不同種的電荷。由於同種電荷相排斥,因此正電荷和負電荷分別聚集到雲的兩端。空氣流動越快,雲層越厚,帶的電就越多。積雲所帶的電達到一定程度,就會穿過空氣放電,使兩種電荷中和。由於電穿過空氣的時候會發熱,使空氣迅速地膨脹,從而發出巨大的響聲,這就是雷。

這就是雷,知道了又怎樣?知道了,就跟男孩子有共通話題。

她閤上書,走到付款處。

愛情本就沒有原委——她喜歡他,也就試著喜歡他喜歡的。

當然,女孩子沒有忘記數算日子,還差幾天,就是白色情人節了。

這一天,是運動會過後的假期,父母都外出了,她一個人留在家中聽音樂,忽然地震得厲害,她感受到上下搖動,隨便抓了手機就奪門而出。

回頭一看,她的家已經塌了半邊。

生在地震頻仍的國家,女孩子不是第一次經歷地震,卻首次被如此沒命的搖晃震懾。

在她呆若木雞的同時,鄰居呼喊餘震隨時可能發生,催促大家到社區中心避難。

女孩子一身都是灰,她的腿軟了,卻強行支撐著,命令自己冷靜沉著。

他們抵達社區中心,不出兩小時,救援人員來到了,給他們派發瓶裝水、食物和毛氈。

地震的次數遂漸變少,強度變弱,他們看著電視,目瞪仙台被海嘯淹沒,感到恐懼及無力。

這次的災害應該是破天荒的嚴重,避難中心已經缺水,電力供應不知道能維持到什麼時候。

女孩子躲在一邊,偷偷流淚,她四處張望,沒有看到父母的身影。

她一夜無眠,黑夜是地老天荒的漫長,好不容易等待到黎明,她的心頭泛起一絲溫暖,她總算看見了明天。

她離開避難中心,隨著大伙兒在附近的便利店排隊,得到一杯免費的熱巧克力。

這一天,她的家人終於找著她,他們抱頭痛哭,是劫後餘生,同時也百感交集。

每當看到認識的人,女孩子都眼眶一紅,即便是鄰班不太相熟的老師同學——他們都活過來了,從此大家的關係將不再一樣。

又過了一天,女孩子跟父母回到老家收拾家當,整個城市變成頹垣敗瓦,學校的大門掉了一邊,渺無人煙,似乎復課無期。

這一天女孩子勞動很多,晚上在避難中心,她終於倦極入眠,還作了一個好夢,夢中他們隨學校旅行去賞櫻。

夢境太真實,以至她醒來的時候,一時間不知道身在何處。

她睜大眼,看到牆上的大鐘顯示日期、時間——三月十四日,這個日子好熟稔。

她忽然想起,這曾經是一個教她期盼良久的日子,她以為熬過一個月,就能知道男孩子的心意。

事發以來,她卻一直沒看見過他。

女孩子終於忍不住,哀哀地哭起來。

「你不是宮崎嗎?」這時候,有聲音從她頭上傳來。

她茫然地抬頭。

「世伯、伯母?」她認得男孩子的父母。

「能碰上你真巧,這是我兒子給你的。」他們給她遞上一個盒子。

女孩子太激動,以致不顧儀態當場就拆開禮物。

盒內是一條施華洛世奇的水晶蝴蝶項鍊,項鍊上是一張卡片,上面是男孩子秀麗的筆跡——

「宮崎,請你當我的女朋友。」

「希望不會做成你的困擾。」伯母低頭說。

「他現在人呢?」女孩子顫著聲音問。

「失蹤了,地震的時候,他應該正在一家小學教授柔道。」

「教授柔道?」女孩子知道他是黑帶高手,卻從沒聽過他說開班授徒的事。

「是開始了差不多一個月的兼職。」

雖然沒有言明,男孩子卻同時給她一份貴重的禮物,任誰都會把兩者聯想在一起。

「不好意思!」女孩子深深地鞠躬。

「何必呢?」伯母說。「很多事情都是命中註定的,像我女兒那刻正在家中吃午飯,卻被掉下來的屋頂活活壓死了……」

世伯不住輕拍她的肩膀。

「但松山,他只是失蹤,也許他正在別的避難中心也說不定。」女孩子的語氣忽然變得堅定。

「但願如此。」

女孩子別過他們,然後轉身把項鍊掛在頸上。

她知道自己此刻的模樣,衣服髒了,頭髮黏黏的,卻戴著一條閃亮貴氣的項鍊,她是衣衫襤褸的公主。

那時候,男孩子以為她沒被蝴蝶嚇著就是勇敢,卻沒有看到此刻的她。

她深深吸了一口氣。

她終於知道為什麼他堅持要她等一個月。

本來,他們都以為一個月很短暫,想不到,不出一個月就可以讓世界變了模樣。

她緊緊握著蝴蝶鍊墜,一邊在心底跟自己說:「不哭、不哭。」

這時她卻聽到一陣嚎啕哭聲,原來是一個金髮小嬰兒在母親的襁褓內鬧彆扭。

「你們需要什麼嗎?」女孩子用英語發問。

「奶粉和熱水。」

「我替你找找看。」

好不容易弄來了奶粉,看著小嬰兒一臉滿足地吃喝,女孩子由衷地笑起來。

然後,有另一些外籍人士圍攏過來。

女孩子耐心地翻譯新聞裏關於餘震和輻射外洩的消息,也替一些人聯絡上大使館和航空公司。

英語是女孩子在學校裏最拿手的科目,她是少數聽、說英語都不感困難的日本人。

是不是上天給予她語言上的天份,就為了此刻大派用場?

女孩子不知道,但眼看一臉無助的外籍人士,她就覺得責無旁貸。

忙進忙出的時候,她偶然看到外電新聞報導日本地震的情況,異口同聲讚揚日本人的紀律和文明精神。

她不禁苦笑,這國家平日極崇洋,絕對看重外間對自身的評價,但此刻,她想國民都寧願外人收回一切讚美,換取地震從未發生。

這時,一隊電視台攝製隊進入避難中心,他們看到女孩子站著,就把米高峰遞過去,鏡頭也對著她。

「我們看到你幫助外國人,一點不遺餘力。」

「大家一同住在地球村,應該守望相助,要是誰能說幾句簡單英語,也許都能幫上忙。」

「你此刻有什麼希望?」

「地震、海嘯、輻射外洩停止,大家都能找到失散的親人,重新過日子。」

「你還有什麼話想說?」

「大家加油……松山,我在荻之避難中心等你。」

攝影中止,女孩子深深地鞠躬:「我知道訊息太私人,但請不要刪走好嗎?我們一直聯絡不上他,也許這個他會看見……」

記者微笑。「我明白了,想跟失散的至親團聚,也是災民的心聲。」

「謝謝你,今天除了是災後第四天,也是白色情人節。」

「松山是你的戀人嗎?」

「是的。」女孩子堅決地說。

她緊緊握住蝴蝶鍊墜,根據蝴蝶效應,拍拍翅膀可以造成龍捲風,那她拼盡力氣,或許也能做到些什麼。

為什麼會有地震?因為地球表面上的板塊移動。

但誰管那是怎樣形成——那為什麼板塊會該死地移動?

或許是罪孽,我們都犯了罪:貪婪、驕傲、浪費……,只是報應暫時發生在一部份人身上。

或許為了喚發人性的光輝,同時提醒我們要愛得及時。

或許根本沒有答案,意義只是由人賦予。

女孩子的電話忽然響起。

「宮崎——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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